在世界文化遗产敦煌莫高窟,有一位年逾八旬、满头华发的老人,无论春夏秋冬,经常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拿着手电筒,背着磨得发亮的工具箱,穿行在各个洞窟之间,专注地修复着壁画和塑像。一幅幅起甲、酥碱、烟熏等病害缠身的壁画,一个个缺胳膊少腿、东倒西歪的塑像,在他的精雕细琢下,奇迹般地起死回生,令人赞不绝口、叹为观止。
他,就是被誉为我国“文物修复界泰斗”的敦煌研究院保护研究所原副所长、副研究馆员李云鹤。
倾心一事 不懈求索
1957年,在捷克斯洛伐克文物保护专家约瑟夫•格拉尔短暂对莫高窟进行壁画保护情况考察和壁画病害治理示范后,一直从事体力工作的李云鹤开始试着像格拉尔一样用一些白色牙膏状的材料与水混合搅拌均匀制成黏接剂,再用一支医用粗针管顺着起甲壁画边缘沿缝隙滴入、渗透至地仗里;待壁画表面水分稍干,再用纱布包着棉球,轻轻按压,使壁画表面保持平整、粘贴牢固。一遍遍调试,一次次失败,再一遍遍调试,才得以成功。至此以后,李云鹤便将毕生的精力投入到了文物修复保护事业。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后几十年里,李云鹤在文物修复保护的路上,不断创新和实践,一次次攻克难关,以炉火纯青的技术开创了一个又一个先河,创造了一个又一个迄今无人超越的“奇迹”。他是国内原位整体揭取复原大面积壁画第一人,国内石窟整体异地搬迁第一人,国内运用金属骨架修复保护壁画第一人……
60多年的坚守,他共修复壁画近4000平方米,修复塑像500余身,取得了多项文物保护方面的研究成果。他的“筛选壁画修复材料工艺”荣获全国科学大会成果奖,“莫高窟161窟起甲壁画修复”“敦煌壁画颜料X光谱分析及木构建筑涂料”两项成果荣获国家文化部一等奖,“敦煌莫高窟环境及壁画保护研究”荣获国家文物局三等奖。
痴心一生 爱不停歇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为了挚爱的壁画、塑像,李云鹤痴心一生,精心守护。1998年,刚退休的李云鹤又回到工作岗位上,他说:“退休了就可以更加专心专意地做,我觉得能做得更好。”
同年,李云鹤应邀修复武威天梯山大佛塑像。原始资料只有几张小小的黑白照片,而且并不是很清楚;加上照片是平面的,而大佛塑像是立体的,以前的所有经验和技术失效了。在尝试将平面照片进行三维扫描无果后,李云鹤苦思冥想好几天,终于想出了对策:把照片放大,再对照照片比例和大佛现存部分塑像的比例,他硬是啃下了这块“硬骨头”,且完成得很漂亮,别说塑像比例自然一体,就连大佛脚趾缝的大小都是严丝合缝的。
2000年,位于西千佛洞下游2公里处的敦煌南湖店16窟和18窟“告急”,尤其是崖体坍塌得特别厉害。李云鹤从考古角度、保护角度、管理角度等综合考量,最终采用整体搬迁的办法,将一个北魏洞窟、一个元代洞窟,两座洞窟40多平方米的壁画和3尊塑像,巧妙处理,“腾云驾雾”般从南湖店整体搬迁、复原至莫高窟北区石窟群中部塔湾,最大限度上保持了文物的原貌。
退休之后的李云鹤哪里有“生病”的壁画和塑像就到哪里。2001年至2017年,从甘肃的张掖金塔寺、马蹄寺,敦煌莫高窟、西千佛洞、榆林窟,天水纪信祠,平凉泾川王母宫,甘谷大象山,到浙江杭州凤凰寺、河北曲阳北岳庙、山东岱庙,再到北京故宫……李云鹤的身影总是在最需要他的地方出现。
情系后人 余热永燃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退休后的李云鹤把多年形成的一丝不苟、精益求精的标准和严格要求、高度负责的态度,渗透融入到每一次的修复保护工作中,通过自己的言传身教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感染着下一代的文物修复保护人员。
他认为修复文物不仅要有才,更要有心。他经常对弟子们说“文物修复不能图快,要细致入微”,并要求他们每天十多个小时,修复壁画不超过0.4平方米。有一次,一个学生碰落一小块壁画皮,掉在指甲盖上随手弹了出去。被李云鹤看到,勃然大怒,当场对这名学生说:“你下来,不要干了。”在他看来,人的皮肉破了可以再长出来,但指甲盖大一块壁画,它却是长不回来的,虽然能补、能画,但画上来的都是新的,不是文物就没有价值。
一切手工技艺,皆由口传身授。李云鹤经常带着学生在外面跑,现场操作示范。2016年,在莫高窟的姊妹窟——榆林窟,已经84岁高龄的他仍然坚持亲临一线,每天颤巍巍地穿梭在20多米高的脚手架上,一边自已动手修复,一边指导年轻人工作。他对文物修复极端负责的态度和对年轻人无微不至的关怀,使每一个参与修复人员都心生敬畏、充满感激。
李云鹤壁画修复的技艺在他的一批批学生手中得到了发扬和延续。如今,李云鹤带出来的学生,大多已是中国壁画、彩塑修复项目的带头人。